濯尘

优雅地爬行

【长顾】一念

【长顾】一念

#长庚个人向  单视角

#与秀娘

#此时的老顾大概还在隔壁呼呼大睡(bushi)

#配合原著番外《魂归故里》食用效果更佳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偶有更夫拖长了音调的吆喝声,也很快随着渐行渐远的竹梆子声消融在浓黑的夜色里。


         屋子里的灯早早便熄了,疲软的月光穿不透雪夜厚重的云幕,更无力照拂这么小小的一座房屋,黑暗中,只有孩童一双圆睁的眼睛亮得惊人。

         

      长庚一动不动地蜷缩在他名义上的母亲旁边,隔着两掌宽的距离,双唇抿到发白,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女人模糊不清的轮廓。他缠满绷带的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几乎要掐进少年人单薄的血肉里——获救、灌酒、擦身、包扎、换衣,整个过程中,没有人知道这死里逃生的孩童怀里贴着肉的地方,竟然还藏着那把沾满狼血的尖刀。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低而急促的呼吸声。心脏像只发狂的小兽,一下一下猛烈撞击着胸腔,却被那无形的牢笼倒刺割得鲜血淋漓,只得赤红着双眸,发出一声又一声绝望而暴怒的低吼。


        女人披散着头发睡着了。她真不愧对周围人的称赞,纵使睡着,也依旧美得驰魂夺魄,眉目秀丽,肤色白皙,交叠着双手平躺在那里,像一幅安安静静的美人图。她是柔软的,不设防的,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在无声诉说着她的温柔无害,就连说话也是那样满声细语的,举止得体,娴静端庄,哪怕是个二嫁的寡妇,也叫人生不出什么不满来。


        但长庚却见过她最疯狂的模样。


        那是一场漫山的大火,映得女人染血的面颊如同志怪话本中走出的邪神妖鬼。周遭是遍野的尸骸,浓烟翻涌,艳丽妩媚的女人背着筐里奄奄一息的孩童一步一顿,口中哼唱着蛮族的小调,手中的弯刀上还兀自淋淋漓漓地滴着残有余温的鲜血,几乎像是一场人间炼狱。他本不该记得那样久远的往事,可大约是见过太多次阴差小鬼的招魂幡,以至他幼小的身体因着巨大的恐惧与求生本能拼了命地发育成长,又或是那一场死里逃生太过惊心动魄,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清楚楚地忆起自己脆弱的脖颈被女人一把掐住的窒息感,和对方那双逐渐冰冷的眼眸。*


        孩童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母亲。他在恐惧中不自觉地细细颤抖着,手却无比坚定地伸进了自己的衣襟,一点一点,缓慢而毫不迟疑地将那柄被皮肉捂得温热的尖刀抽了出来。雪色黯淡,照不亮刀尖上的锋芒,孩童将刀缓缓举起,嗅闻到了其上狼血的腥气。


        身上群狼撕咬抓挠的伤口仍在突突作痛,一下一下刺激着他不堪重负的神经——只要一刀。


        只要一刀,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他尽可能小心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的,软成面条的腿脚几乎要稳不住瘦小的身体。毒药、烙铁和狼群的意像在他脑海中混作一团,幼时绝望的哭嚎和惨叫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碎,像是为了证明,又像是为了坚定信念,他一手紧握着那把尖刀,另一只手则回到了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着颈间胸口的伤疤。那是他平日擦洗时都不愿多看的狰狞可怖,大大小小横陈在孩童尚未张开的骨肉上,几乎要将这具幼小的灵魂撕成碎片。明明许多都已经是陈年旧疤了,可每当指尖触及,曾经的恐惧和剧痛仍会猝不及防地袭来,将他淹没其下,死死掩埋,像是某种伴随终生的顽疾,如同他弯折的脚趾,永远张着大口在他身后追逐着大笑,想要将他吞噬到永恒的黑暗中。


        他不大敢看女人叠在肚腹上的双手——他很少从这双手上获得安宁,多数是痛苦和挣扎——便只好强迫自己死死盯住女人睡眠中平静的脸。他感到恐惧,恐惧到牙齿打颤,那是从未记事时就残留下的刻入骨髓的恐惧,但在这恐惧之外,愤怒和暴虐又在他寸步不让的盯视下,逐渐占了上风。


        杀了她……我们就不用再互相折磨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改为双手持刀,在外的右手死死握住了有些颤抖发软的左手,深吸一口气,膝行着往前挪去。


        他像是在朝着无底的深渊前行,浑身肌肉都绷到了极致,心脏缩紧,像是叫一根钢丝悬在了万丈高空。周遭静得可怖,偌大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秀娘这么两个人,此时此刻,就连骨骼的每一声响动,都让他紧张不已。


       他的膝头终于抵在了女人身侧,很近,只隔着一指就能碰上对方的腰侧。他第一次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的面庞,仰了仰头,屏息凝神地举起了刀。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大约是徐百户起夜的动静——他名义上的父亲没有责备他独自一人跑到关外的冒失行为,反倒因着担忧他夜里睡不踏实,把主屋暂时让了出来,给他们娘儿俩睡。


        长庚忽然想起了一些平时很少会回忆起的小事。


        还在山匪寨子里的时候,经常有急色的山匪当着他的面与秀娘行那交媾之事。那时的他实在太小了,分不清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笑骂中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只是本能地恐惧憎恨着那些让母亲痛苦又似乎有些欢愉的男人。孩子的本能让他想要保护自己的母亲,但他的母亲只会突然发疯一样地掐他、用烙铁烫他、把他摁到水盆里让他窒息呛水、打他骂他,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在他身上,又像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悲哀,以至于一个母亲,要亲手用如此残忍的方式结果她孩子的生命;反倒是那些让他恶心厌恶的山匪的到来,能够让秀娘停止对自己的虐待。


        他感到过分的矛盾,也因此感到过分的痛苦。但在秀娘嫁给徐百户后,却仍是本能地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报以本能的厌恶和依赖——厌恶他可能对秀娘做的事,却控制不住依赖他在秀娘时不时的疯狂下可能给予的保护。


        事实证明,徐百户是个好人,忠厚和善,视长庚如己出,从未亏待过他一分一毫,可长庚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徐百户对他的爱不过是对秀娘的爱屋及乌。但仅仅如此,他已经很满足了。徐百户的到来改变了秀娘。女人变得更温和,也更少虐待他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难得出现了缓和和平衡——起码在徐百户在家的时候是这样子的。为了做给徐百户看,秀娘在明面上对待他虽不甚亲近,却也会在他摔跤时把他抱起来扶好,或是轻而又轻地抚摸他的头发,他也因此能在午夜梦回时自欺欺人地摸摸自己的脑袋,贪恋地回味那种难得的来自母亲的温柔。


        他毕竟是山匪留给她的耻辱,生来就带着原罪,而她毕竟也把他养到这么大,没有真的弄死他。


        孩童握刀的手渐渐松开了。他仿佛卸了劲儿般坐倒在小腿上,一只手拿着刀,另一只手魔怔了似的轻轻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很轻很轻地抚了抚,怔怔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尖刀落在了被褥上,没有什么声息,也没人得已知道这背后藏着一个十二岁孩子多少的痛苦,挣扎与贪恋。


        他伸出手,突然很想碰一碰秀娘的鬓角和她存有体温的脸庞,将触未触时,却又把手缩了回来。


        他最终也只是侧身躺了下来,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把脑袋往秀娘的方向靠了靠,抵住了对方剩出的被角,轻轻拍着自己瘦削的脊背,走向了梦魇丛生的睡眠。


        只是今晚。

       


——The End


注:*真实情况在原著番外一《魂归故里》有详细描写,这里仅是长庚十二岁时的主观视角


写在文后的话:

      长庚对秀娘的憎恨和贪恋都做不了假。我并不清楚原著的长庚是否曾经真的举着尖刀想要将这个给予了他无尽痛苦的女人杀死,但他大约的确起过同归于尽的念头。之所以把这一段安排在被顾昀从雪地救回来之后,是因为就我个人看来,这会是两个人矛盾的一个激化点——

      秀娘用狼群威胁长庚,侧面来说也是因为长庚长大了,不那么受控制了,有了比较强的个人意愿;而从他和狼群的搏斗中,也不难看出此时的长庚或许已经具备了杀死秀娘的能力。同时,这也是一个能名正言顺地让长庚天人交战的机会。

      毕竟时间再往后,长庚有了沈十六,就不一定会想要和秀娘同归于尽了。

      关于秀娘为什么能在长庚呆在自己旁边的时候安然入睡,我觉得算是一个开放式的解答,哪种答案都是可以的。(当然,当写手写出了bug也是可以的😂)


#求红心蓝手和评论哇!


感谢拨冗阅读!【鞠躬.jpg】


二编:非常抱歉之前的彩蛋没有删掉😂内容在正文啦,【磕头谢罪.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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